“莱利克,”甚至没有起码的问候寒暄,他就劈头问道,“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既开心,又很意外。多亏了你和你的骑士团,大军在野蛮之地的狂野黑夜里才有了容身之处。可这好像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—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?”

  特林维尔跳过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,眼睛瞪得溜圆。“莱利克,快说说看,你是怎么回来的?”

  “哦,特林维尔先生。我原来还以为,你会为我帮你夺取了这座小堡垒而感谢我的呢。”

  格雷恩望着不苟言笑的骑士团长,几个人都看着他。可是大个子巨人却等不及了。

  他抓着莱利克的手,连声说道:“会的,莱利克团长。我会为了你从野蛮人屁股后面捅了它们一刀而感谢你的。可在那之前,我就想知道—你不是应该在凯莱米山口阻截可能登陆的海盗吗?这还是你和格雷恩瞒着我商量好了的事呢。可是,我又在这里看到了你。难道你们还瞒着我什么吗?”

  莱利克摇了摇头,叹息着说道:“那倒没有,特林维尔先生。而且,只怕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。”

  “你在说什么啊,莱利克!”特林维尔咧着嘴,高声问道。

  格雷恩也走过来站在他面前,虽然心里暗暗担心,脸上却很平静。

  “发生了什么,莱利克?难道海盗没有走凯莱米山口吗?”

  骑士团首领的脸上,神情古怪,让特林维尔心惊肉跳。

  “不,格雷恩先生。正如你所料,海盗们的确在凯莱米山口登陆了。可是,我们晚了一步。”

  多兰赫尔和赛尔也坐不住了,他们纷纷站起身,心中疑惑,弥漫着不详的预感。

  格雷恩依然镇定自若,他看了一眼众人,接着问道:“难道海盗们已经闯过了凯莱米山口吗?”

  莱利克摇摇头。

  “难道,你们没有遇到海盗?或者他们已经逃跑了?”

  莱利克还是摇摇头。

  特林维尔更慌了,他急忙追问道:“那就是你们把海盗都消灭了?”

  可是年轻的骑士团长依旧摇着头。

  “哎呀!”大个子巨人激动地又要跳起来了。“你们没有阻截住海盗,又没有消灭他们。那你为什么回来呢—还是从任谁都想不到的地方,突然出现在野蛮人身后,你倒是快说呀!”

  格雷恩拍着朋友的肩头,让他不要急躁。

  “到底怎么回事,莱利克?”

  莱利克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,可那是疑惑中带着兴奋的神情。格雷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可是他突然也莫名地紧张起来。

  “我也很想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。可是,连我自己也还蒙在鼓里呢。”

  如果不是格雷恩一直按着他的肩头,特林维尔肯定又会蹦起来的。

  “莱利克将军,请你慢慢告诉我们吧。”

  原来,莱利克和他的骑士团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和重要。他们只有三千人,却要阻挡海盗冲上海滩,闯入野蛮之地的企图,势必将面临一场恶战。

  好在莱利克深切地理解了格雷恩派给他的任务。他只要把海盗牢牢拖在海边,不让他们与菲力蒙达的幽灵集合在一起,就不会辜负格雷恩的重托。他自信凭借着百战将士们的勇猛顽强,即使不能把海盗赶回大海中,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海盗上岸。

  骑士团日夜兼程,马不停蹄。沿路打探到的消息也让他们颇感欣慰。

  所过村镇城市,所有的人,都没有听到有关海盗上岸或者经过的消息。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赶在了海盗之前抵达凯莱米山口。

  “可是,”他看着每一个人,他们眼睛里都是期待、紧张和激动。“当我们冲上那片海滩时,看到的那一幕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。”

  特林维尔激动地浑身颤抖,他瞪大了眼睛,大声问道:“莱利克,你慢点说。你……你看到了什么?”

  “我看到了冒着烟被焚毁的船只和数不清的尸体—海盗的尸体,横七竖八,布满了那片海滩。特林维尔先生,在我们赶到之前,海盗已经被消灭了!那片海滩上海盗的尸体,足足有三四千具!那些侥幸活命的海盗,可能已经溜上他们的船,远远地逃离了那片海域,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。

  诸位,海盗已经不可能有机会冲进野蛮之地了—这本来就是达克赛德骑士团长途奔袭的目的。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可既然一切都结束了,我想,我们也就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了吧!”

  特林维尔没有跳起来,他只是张大了嘴,呆呆地发愣。过了好久,他才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:“谁干的?”

  阿卡阿卡兴奋地直搓手,多兰赫尔和赛尔则面面相觑,如陷迷雾之中。

  格雷恩勉强压抑着心中的亢奋,冷静地问道:“你们没有发现是谁杀死了那些海盗吗?”

  莱利克微微一笑。“格雷恩先生,我当时在场,我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,是谁消灭了这些海盗。可是,我仔细搜寻过后,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发现。消灭了海盗的这支队伍,一定非常强大,他们甚至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给后来的我们。”

  收到征讨檄文的大陆诸王,派出远征军已经是尽力了,他们都没有可能悄无声息地派出一支奇兵,出乎意料地消灭了数千海盗却不留下一丝能追寻到的痕迹。所以,一定是另有其人!

  特林维尔终于又可以跳起来了。可这次他是欣喜若狂,如果还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,那可是对这次伟大胜利莫大的不敬了!

  “好的,莱利克。我们都听明白了。可是,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干掉那些海盗吗?”

  莱利克的脸上又呈现出特林维尔之前刚刚看到过的,还让他大吃一惊的古怪莫测的神情。

  “让我们好好想一想吧,特林维尔先生。到底是谁能拥有如此强大可怕的力量,干净利落地消灭如此众多的海盗?他还必须有着超群的智慧,深谋远虑才能制敌先机,一战而剪除野蛮人这支强大的羽翼。这样的人虽然不多,可是,你说不定会猜到的吧?”

  格雷恩轻轻叹了口气,特林维尔看到莱利克正笑着等着他的回答,他也只好叹了一口气,做出沉思的模样。可是很快他就拍着桌子喊了起来:“好吧。虽然这样的人可能真的不多,可是除了站在这个小小的帐篷里的人之外,我实在想不起还能有谁了!”

  莱利克笑了。

  格雷恩已经平静了下来,他慢慢说道:“特林维尔,不管是谁替我们消灭了那些海盗,至少可以肯定,他不是我们的敌人。既然他可以消灭海盗,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见到他的。所以,你也不必苦思冥想了。”

  听到阿卡阿卡笑出了声,特林维尔只能摊开手,耸了耸肩。不过,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,又大声喊叫起来。

  “不对,不对!莱利克,这显然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,可你刚走进来时,干嘛要摆出那么一副魂不守舍,愁眉苦脸的模样来呢?让我吓了一大跳!你分明就是和大个子维卡过不去,才故意让我着急的吧!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,那我敢肯定,就是我说的那样了!”

  这次轮到年轻的骑士团长叹息了。果然,特林维尔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
  “可是,特林维尔先生,”他说道,“难道不是只有我才是那个真正有理由长吁短叹的人吗?消灭海盗的荣耀,本是属于我和达克赛德骑士团的,可是却被人抢了先。虽然我很敬佩这样的勇士,可如论如何,这都不会是令人感到愉快的吧?”

  特林维尔严肃地说道:“的确如此。所以,莱利克将军,请接收我诚恳的慰问和大笑吧。”说完,他就乐得抱着肚子,笑得弯了腰。

  一直也在笑的阿卡阿卡笑着说:“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呢。如果不是你们遇到这件奇怪的事情,原本莱利克将军正带领着骑士团守卫在凯莱米的海边呢。可是,如果你们没有及时出现在这里,那我和我的主人,还有赛尔先生,还不知道要在野蛮人的城墙上,和狼族拼斗到什么时候呢!”

  帐篷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。可格雷恩暗暗点头,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,却被阿卡阿卡抢了先。

  大个子维卡又跳起来狠狠地拍着脑袋,恍然大悟。

 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,一时却又想不起来。原来是又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啊!

  他可顾不得小伙子的取笑了,再一次抓住莱利克。如果得不到回答,他肯定不会放开他的手。

  “对啊,莱利克团长!”他脱口喊道,“就算你没有在凯莉米山口耽误一点时间。可是,你要是想追上我们,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呢!可你们偏偏做到了,而且,比大个子维卡还更早了一天一夜呢。你甚至攻下了这座本属于大个子维卡—属于我和赛尔先生的小城堡。难道有人剥夺了你消灭海盗的荣耀,你就有权利来嘲弄我和赛尔先生了吗?果然你就是来和大个子维卡过不去的啊!”

  被大个子维卡缠上那可是最令人头疼不过的一件事了,何况这次他还顺带捎上了赛尔呢。众人嬉笑之余,其实也都在等待着莱利克的回答。

  他和他的骑士团究竟有何种神奇的本领,才能跨越群山毒沼,进而又出现在野蛮人身后的呢?如果不是某种奇特的缘由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—除非,他们能飞!

  当然,这也是最不可能的了。

  即使是广博多闻的格雷恩也参详不透其中的缘由。在派遣莱利克转进红杉城的那时起,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—在与野蛮人最后的决胜场上,再也不会有和紫竹国骑士团并肩战斗的机会了!

  红杉城与野蛮之地相隔险山恶水,任何时候都不要妄想会平安无事地通过。冰川覆盖下的极度严寒,嘲笑着任何敢于横渡翻越的疯狂。数不清的毒虫猛兽,让所有的挑战都湮灭在无声无息的狂野中。千百年来,没有人能从中寻找到哪怕一条可容山羊行走的道路。那些勇敢的或者愚蠢的,试图找到一条捷径的人们,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。

  没有人知道那些胆大妄为者因何而死,又死在了哪里。至于他们临死前是否遭遇过恐惧和悔恨,更是不为人知了。而穿过野蛮之地东南方的高山密林和峡谷的任何念头,早已成为了禁忌。

  人们甚至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。也许从野蛮人占有了帕林卡巴卡玛大陆最蛮荒贫瘠,同时也是深埋黑暗与罪恶的那个角落时,就已经开始了吧?

  也因如此,格雷恩才会对莱利克和他的骑士团竟然会赶在他的前面,到达了野蛮之地深感诧异。

  就像特林维尔说过的那样,即使他们没有在红杉城的凯莉米山口耽误一点儿时间,如果骑士团同样从罗阿洛德和毒沼的接近地进入野蛮人的领地,那他们至少也要在三十天后,才能进入这座小堡垒,和大个子维卡坐在一起,舒舒服服地喝着热气滚滚的浓汤啊!

  特林维尔还在不停地追问着。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,骑士团的团长知道必须回答所有人的疑问。可是没想到,他刚一开口就让特林维尔再一次跳了起来。他甚至向着大个子巨人挤挤眼睛,双手一摊,耸了耸肩,嘻嘻地笑了。

  “诸位,我的确找到了一条从红杉城通往野蛮之地这座小城堡的小路,所以,今天我们又相聚在一起。感谢天神庇佑!而且,”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,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。“也可以说是要格外感谢特林维尔先生呢—如果没有大个子维卡的帮助,说不定此时我还在红杉城的酒馆里,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呢。或者,有可能已经一筹莫展地走在返回达克赛德的路上了呢。”

  他的嘴里说出特林维尔的名字时,帐篷里的几个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,怔怔地望着一脸轻松得意的莱利克。

  年轻的骑士团长并不总是都板着脸孔的样子。在知心达意的好朋友的面前,他偶尔也会天性流露,调侃玩笑一番。可现在是在野蛮之地啊!

  城堡简陋的围墙外,黑夜笼罩,寒风刺骨。战士们忍受着思念家乡和亲人的痛苦,还要提防此时也许就躲藏在不远处的,野蛮人和魔物的偷袭。东征大军深入苦寒苍凉的野蛮人的巢穴,处处危机,步步凶险,他怎么会不合时宜地和特林维尔开起这样的玩笑了呢?

  可是,他们也都是了解他的!莱利克是紫竹国最出色的年轻的将领,身经百战,智勇兼备。他才不会不分时机的开那种不知轻重缓急的,无聊乏味的玩笑呢!

  这样,大家在心里都确定,莱利克的脸上虽然带着只有巨人和他忠心的仆人惯常的嬉笑,可是,他肯定没有说谎。于是,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站立在帐篷中的特林维尔的身上。

  大个子巨人早就又呆又傻,满脸绯红,一句话都说不出了。他举起手指了指莱利克,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莱利克还是那样笑着。真诚而又暧昧。

  “没错,特林维尔先生。我说的就是你。你没有听错—等你听我讲完了我的遭遇,你也许就不会这样惊奇了。”

  格雷恩压抑着内心的激动,尽量平静地说道:“那么,请说吧,莱利克将军。我们都准备好听你讲述你神奇的遭遇了呢。”

  “是啊,是啊。”阿卡阿卡双眼亮闪闪地,伸着脖子,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,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的主人,“快点讲吧,我也想知道呢。我的主人明明在野蛮之地,又是怎么帮助了遥远的红杉之城的你和你的骑士团的呢?我觉得,我的主人肯定是最等不及的那个呢。”

  特林维尔翻了翻眼皮,但他已经没有太多气力和心情,去训斥他那个和他一样,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故事的仆人了。

  多兰赫尔和赛尔两个人也是暗自纳罕,凝神静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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