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宅,花厅之中

  与当初在金陵还有所不同,因为回京以后与李纨那次阴差阳错的亲密关系,对李家的心思难免也有几许亲近。

  “贾侯。”

  就在贾珩忍不住再次思及那花信少妇的婉转柔润和哭腔之时,厅堂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,贾珩循声而望,只见一个穿蓝色员外服的老者,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进入室内,气度儒雅,丰仪俨然,颌下蓄着三绺灰白胡须。

  贾珩起得身来,拱手说道:“世伯,许久不见了。”

  李守中笑着打量着身形挺拔的少年,说道:“子玉,是有一段时日不见了,子玉如今已是一等武侯。”

  上次见时,眼前少年还是一等伯爵,现在已是一等侯,这等军功晋爵的速度,实在让人叹为观止。

  贾珩道:“都是皇恩浩荡。”

  李守中看向那少年,目中有着几许感慨,如此年轻就已身居高位,却如此不骄不躁,实为难得。

  怪不得能位居宰执枢密,筹谋国事,这样的气度在年轻一代就十分难得了。

  双方寒暄而罢,在李守中的引领下,贾珩随着李守中前往轩敞、雅致的书房叙话,李绪侍奉着茶水,然后垂手而立。

  贾珩看了一眼李绪,转眸看向李守中,轻声说道:“世伯,如今江南分二省以便抚治安民,诏旨和公文,世伯应该都看到了吧。”

  李守中点了点头,说道:“安庆、徽州、池州、太平、宁国,这些州府独立辟为一省,设三司辖治,也是一桩好事儿。”

  贾珩也没有兜弯子,轻声说道:“如今新省方立,朝廷拣选巡抚以充方伯之任,代天子抚育元元,李世伯德才卓着,朝野有闻,不知世伯可有意至安徽担任要职?”

  李守中沉吟片刻,说道:“这……朝廷选官用人,有阁部共议,子玉有举荐安徽一省官员之权?”

  贾珩道:“圣上降旨委我以黜陟之权,拣选贤才,以实省藩员吏,我想着古人有言,举贤不避亲,而世伯在家赋闲有日,贤直之名,江南无人不知,为不使野有遗贤,有意举荐为巡抚,代天牧守地方,世伯可有意乎?”

  李守中以前的官职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,而巡抚虽是从二品,看似多级跳,有超擢之嫌,其实不然。

  因为历来清流升迁,往往不同一般,尤其是国子监祭酒之职,十分清贵。

  比如正四品国子监祭酒往上可升迁为左右副都御史,以都御史巡抚一省是相当合适的。

  此言一出,李守中一时沉吟不语,似在认真思忖巡抚一省的利弊。

  而一旁的李绪面上喜色难掩,心头激荡。

  李守中在家赋闲好几年,而李绪人在江南这等文华荟萃之地,中举又是十分艰难之事。

  李守中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倒是有为官一任,造福地方之志,但两江之地,能臣干吏如过江之鲫,多不胜数,以我之才,差之远甚。”

  贾珩道:“世伯不可妄自菲薄,世伯为母守孝三载,孝悌贤名早已传遍江南,何况世伯先前担任国子监祭酒,桃李满园,在江南之地也颇有人望,再是合适不过。”

  相比当初史鼎担任河南巡抚,他还要说“河南变乱初戡,亟需一位武勋镇守,以应对变局”这类的借口。

  在江南之地,金陵名宦李守中的名声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,所以阻力不会很大,位置算是卡的比较合适,但如果无人举荐,大概也会被内阁的韩赵二人不予考虑。

  到了巡抚这个级别,除了简在帝心,就要寻找政治资源,上面得有人拽一把。

  李守中感慨说道:“牧守一省,干系重大。”

  贾珩看向感慨的李守中,情知其人已经心动。

  没有人能抵住这种一省巡抚,封疆大吏的诱惑,这是从此步入大汉高阶官员之列。

  这不是清高不清高的问题,而是政治理想能否实现的问题。

  贾珩恭维了一句,说道:“以世伯之贤直才略,抚育安徽数百万之黎民,使百姓安居乐业,于国于社稷,都是一桩幸事。”

  李守中面色郑重道:“不过为国略尽本分罢了。”

  贾珩道:“世伯,之后举荐为避免浮议,我会再考察二人,以做同补。”

  相比李守中的名声、资历,两江之中没有太过合适的人选。

  “这是自然,国家名器,评定贤愚,应终决之于上,岂可私相授受?”李守中点头道。

  贾珩面色顿了顿,道:“伯父,那事情先这样,我回去还要查看江南官员履历簿册。”

  此外他手里并没有李纨递送来的书信,自那晚之后,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纨。

  嗯,回去之后,纨嫂子可能又要设宴款待于他。

  那他是去还是不去?

  这时,又不由想起那似欢愉、似解脱的哭腔,以及那任由摆布的温顺和柔婉,好似有魔力一般在他心底再次涌起。

  纨嫂子这些年过得是有些苦,否则也不会借着酒意……某种程度上说,也算是应证了原着中喝酒之时摸着平儿腰间的钥匙,以及稻香村外的那如喷火蒸霞的红杏。

  贾珩连忙将心头的一些琐碎念头驱散。

  李守中点了点头,道:“那子玉去忙,我也就不留子玉了。”

  此事就这般说定,然后李守中以及李绪将贾珩送至仪门,然后才返回厅堂之中。

  贾珩再不多言,向李守中告辞之后,在锦衣府的扈从下返回宁国府。

  待目送贾珩在身穿飞鱼服,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的簇拥下离去,李绪目中既是羡慕,又是感慨,低声说道:“父亲,人已经走了。”

  李守中同样收回复杂的眼神,瞪了一眼自家儿子,喝道:“为父岂不知人已走了,还不回去好好读书,应试科举,上二十的人了,连举人都未中,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。”

  不说比着子玉年未及弱冠,成为朝堂重臣,起码二十岁中个进士,不过分吧。

  李绪连忙垂下头来,忍住嘴角渐渐扬起的笑意,连忙拱手一礼,转身去了。

  他知道父亲今儿个心里高兴,巡抚一省,放为封疆大吏,比着在国子监更能实现着政治抱负,说不得来日入阁也未可知。

  而入阁,辅左君王,就是这个时代文人的最终理想。

  就这般,日升月落,光阴流转,不知不觉就是两天过去。

  在这两天的时间,贾珩主要是翻阅着江南官场官员的履历簿册,然后会同南京吏部考功司、文选司的官员,还有锦衣府的探事,对适合调任的官员进行一次综合考评。

  两三天时间,大致对南京六部和江南官员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。

  南京六部适合调任的官员,包括一些郎中和员外郎,侍郎一级的个别官员有巡抚之念了,但摸不清路数,或者说知道巡抚之任,定然是需简在帝心,或者得到贾珩的极力举荐才能成事,故而早早罢了此念。

  就这般,到了和江南巡抚章永川约定的用饭之期。

  贾珩换了一身青衫锦袍,正要出得宁国府,忽而外间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厮说道:“侯爷,江左布政使徐世魁,在外间求见侯爷。”

  贾珩闻言,怔了下,道:“让他在前厅等着,本侯这就过去。”

  这个徐世魁,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其人是两江总督沉邡夹带里的人。

  这是沉不住气了?不经沉邡找着他,难道带枪来投?

  贾珩在厅堂里接待了江左布政使徐世魁。

  “下官见过侯爷。”徐世魁一见贾珩,连忙快行几步,恭谨行礼参见。

  贾珩伸手相扶,说道:“徐大人,匆匆而来,所为何事?”

  徐世魁道:“侯爷,下官这次过来是要向侯爷叙说一下江左布政司近些年的钱粮收支,以便侯爷查询。”

  贾珩面色澹澹,说道:“徐大人,不必如此麻烦了,本官记得前几天在两江总督衙门询问沉大人之时,沉大人提及,相应丁口户籍之册已经搬运过来,经历司正在组织人手汇总簿册。”

  “侯爷,经历司从簿册之上,未必得知细节情形。”徐世魁道。

  他现在都不想着能不能顺利接任巡抚,单说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藩司位置,他现在心底都直打鼓。

  如制台大人,却因革职留用的戴罪之身,不敢在江南分省一事上多说。

  贾珩看向脸上陪着笑的徐世魁,想了想,说道:“既然徐大人有雅兴,不妨说说,江左布政使这些年的赋税钱粮。”

  江左布政使的确不能顺利升任安徽,否则安徽从江南省分出的意义也就澹化了,但并不意味着徐世魁不能调任别处。

 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考语之中。

  徐世魁然后絮絮叨叨地说着,别说,这位面颊微胖的徐布政使,也不知是业务能力强,还是做了不少功课,事无俱细,如数家珍。

  贾珩听着徐世魁介绍,点了点头,说道:“徐大人是三品,还是从二品?”

  在大汉布政使是从二品,与巡抚几乎同阶,但立国百年以来,随着巡抚为中枢钦差,掌王命旗牌,威权渐隆,有纠劾查察之权,布政使其实低着半格。

  徐世魁道:“下官是从二品,两江不比旁处,设左右布政使,左布政使从二品,右布政使则为三品,隶属于江南巡抚治下。”

  这就是他的优势,这个巡抚也好,还是安徽布政使也罢,位置应该是他的。

  贾珩沉吟片刻,道:“那徐大人也该多转任磨勘才是。”

  徐世魁闻言,心头微动,难道这是在暗示可以举荐他为巡抚?

  可他需要付出什么?

  贾珩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,而是看了一眼外间天色,说道:“徐大人,天色不早了,如果没什么事儿先回去吧,本侯等下还有事儿要办。”

  徐世魁闻言,面上笑意凝滞了片刻,一时间委实摸不准对面少年武侯的心思,但见那少年端茶送客,也只得拱手告辞。

  贾珩放下茶盅,面色沉静,暗暗摇了摇头,然后吩咐着仆人准备车马,前往与江南巡抚章永川约定的春风酒楼。

  而徐世魁坐着一顶四人抬起的轿子,却在街口拐角处停留,过了一会儿,听那仆人匆匆过来,低声道:“大人,永宁侯去了春风酒楼。”

  徐世魁闻言,目中幽玄之色翻涌,想也没想,吩咐着那仆人道:“派人去春风酒楼盯着,看看永宁侯见了什么人。”

  仆人面有难色,道:“大人,永宁侯是锦衣都督,如是为其察觉,小的……”

  徐世魁闻言,面色变幻了下,摆了摆手道:“不用去了。”

  纵然知道那永宁侯见着何人,也改变不了什么,反而弄巧成拙。

  春风酒楼,二楼

  江南巡抚章永川将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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