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时分,魏王府

  贾珩在魏王的引领下,进入府中,此刻前厅一些要被引至跨院用着午饭的道贺官吏,多是目光好奇地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。

  听着同伴叙说来人是谁,众人心头皆是一惊。

  当朝军机大臣,检校京营节度副使的贾珩,如何不识?

  只是这位重臣也过来庆贺魏王的乔迁之喜?

  不过转念之间,也觉平常,且不论魏王殿下就在其人提点的五城兵马司问事,就说如斯盛况,有此朝堂重臣过来庆贺,倒也不足为奇。

  贾珩随着魏王往屋里走,一眼就瞧见正要前往跨院的背影,那是着六品武官官袍的青年,唤道:“表兄。”

  “珩哥儿。”董迁被唤住,转身看去,愕然了下,旋即笑道:“你也来了。”

  魏王陈然笑着解释道:“子钰,五城兵马司的几位弟兄听了我乔迁新居,也过来庆贺,董副指挥还有沈指挥、阎指挥都在。”

  这时,董迁朝里间跨院唤了一声,沈炎、阎立等五城兵马司等众将校围拢过来,还有法曹高宜年、仓曹吕庆等文吏。

  贾珩点了点头,看向面带笑意的董迁,诧异道:“怎么没见范先生?”

  “范先生说自己腿脚不便,就没有过来。”董迁笑了笑道。

  贾珩目光闪了闪,心头微动。

  他隐隐有些范仪所想,意示和魏王等人道不同不相为谋,另外也是因为这般场合,腿脚不便,容易被一些异样目光环视。

  至于董迁,这是他的表兄,倒的没有太多顾忌,至于如沈炎等五城兵马司将校,或有攀附魏王的想法,倒也无可厚非。

  魏王到五城兵马司任功曹肯定要拉拢五城兵马司一应将校,培植党羽,拉拢将校,当初他也是默认的。

  “诸位,都坐下吃好喝好。”贾珩看了眼五城兵马司将校以及文吏,朗声说道。

  众人都是纷纷笑着应好。

  魏王面带笑意,伸手相邀道:“子钰,去二厅叙话。”

  魏王府的长史还未选定,现在府中宴客,由宋皇后派来的一个六尚高品女官招呼,然后引至后院由宋璟之妻接待。

  此外,还派了六宫都总管夏守忠与其舅宋璟招呼着来贺的官员。

  至于有头有脸的朝堂重臣,则由魏王陈然与宋璟,舅甥二人亲自相迎。

  众人寒暄着,刚在厅中落座,一个管事嬷嬷进来禀道:“王爷,楚王妃、齐王妃、北静王妃,过来相贺。”

  魏王陈然看向贾珩,说道:“子钰先坐,六弟随我去迎迎几位王嫂。”

  梁王陈炜起身应着。

  见咸宁公主也要起身去迎,魏王陈然笑道:“五妹和婵月妹子,陪着先生叙话就是了。”

 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道:“那魏王兄去罢,等会儿我再去后院和两位嫂子说话。”

  这时,内二厅中就剩了贾珩、李婵月以及咸宁公主三人,以及丫鬟和嬷嬷。

  李婵月笑问道:“咸宁姐姐,上次和你说的去西山,我们什么时候过去。”

  咸宁公主笑道:“等再过一段时日再去不迟。”

  她都和先生约好了,如果河南战事没有消息,她就与先生到西山别墅看桃花。

  “那我只能和娘亲一块儿去看了。”李婵月说着,然后看向一旁的贾珩道:“小贾先生,最近可有空暇?”

  贾珩摇了摇头,道:“最近忙着京营的事儿,没有空暇,怎么,小郡主想要邀我一同去?”

  李婵月明眸眨了眨,道:“是啊,怎么了。”

  “最近忙的脱不开身,只怕不能成行了。”贾珩轻声说道。

  他最近不仅要派人察看河南的情况,还要以作训的名义编练一支平叛的军队。

  “这般忙的吗?小贾先生不是很会忙里偷闲的。”李婵月柔声说道。

  贾珩笑了笑,端起小几上的茶盅,低头抿了一口。

  几人说话间,魏王陈然去而复返,笑道:“这都晌午了,估计也饿了吧,传膳罢。”

  梁王陈炜看了贾珩,嘴角噙起一丝冷笑。

  因为他兄长再三叮嘱过他,不要对这贾子钰无礼,他虽然看不惯其人一副轻狂狷介的模样,也不好当面说什么。

  贾珩陪魏王一同用着午饭,用罢之后,就拱手道:“魏王殿下,我还要前往京营督军,此刻失陪了。”

  “先生,咱们一同去京营。”咸宁公主柔声道。

  魏王将到了嘴边儿的“孤也一同去看看我大汉雄师”的话给咽了回去,笑道:“五妹最好武事,这番去京营涨涨见识也好,回来也好给为兄说说。”

  等自家五妹去的多了,他去京营寻五妹,也就顺理成章。

  咸宁公主抿了抿粉唇,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,道:“就是去看看。”

  贾珩接话道:“当初答应了殿下许久,现在正好一同过去。”

  说着,与咸宁公主出了内厅,前往京营。

  魏王府,一座飞檐斗拱的三层阁楼上,魏王陈然扶栏而望,隔着一株枝叶茂密的梧桐,目送着上了马车的两人。

  “舅舅,孤瞧着五妹与贾子钰走的颇近,宫中也有一些流言。”魏王忽而开口道。

  宫中传播流言的宫人,虽然经过宋皇后和端容贵妃的惩治,可魏王还是听到了自家五妹的风言风语。

  宋璟沉吟道:“殿下,贾子钰已有家室,咸宁的事也有些难办,除非这贾子钰立了大功,那时由圣上赐婚,才能堵住悠悠之口。”

  “咸宁对孤感情还是深厚的。”魏王低声道。

  宋璟道:“如今,只能静观其变。”

  “舅舅,上次内务府的事儿,听说卡在了晋阳姑姑那里?”魏王陈然忽而开口问道。

  提及晋阳长公主,宋璟脸色晦暗几分,语气复杂道:“内务府是个好地方,可惜了。”

  虽如今迁转工部料估所郎中,也不算差,可比起内务府会稽司,还是多有不如。

  “内务府管着皇室产业,哪怕是指头缝儿漏一点儿……舅舅可知道,父皇不久前又从忠顺王府那边儿查获大好几百万的财货。”魏王陈然低声道。

  宋璟道:“我听说了,前前后后只怕得有一两千万两财货,最近内务府都在清核忠顺王府在诸省产业。”

  “不想竟这般多,已抵上大汉一年赋税。”魏王感慨说着,转身回到一方小几前落座,道:“在家千日好,出门一日难,出来开府才知事事为艰。”

  自家舅舅如果掌着内务府,哪怕是每年截留一二百万两,他也不会这般捉襟见肘。

  怪不得母后前日提及晋阳姑姑的“从中作梗”,脸色不太好看。

  “当务之急,殿下还是要领着一些营生的差事才是。”宋璟低声说着,也在魏王陈然对面的竹椅上坐下。

 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,道:“我原想着在五城兵马司待上一年,看着能不能向东西两市的税吏换上我的人,只是不知贾子钰的想法。”

  东西两市商税税收是由五城兵马司代缴,交解至五城兵马司税务总司。

  宋璟点了点头道:“贾子钰是聪明人,既然将功曹之位给了殿下,就默见其成,不会插手,殿下你看贾子钰平常多往来于京营、锦衣府,对五城兵马司可有太多停留,他如今领着这般多的差事,如事事揽权,也容易受得猜忌。”

  魏王陈然语气不乏艳羡道:“是啊,秉内外之权,父皇是真信任他。”

  就在这时,阁楼响起官靴踩着楼梯的“吱吱”声音,继而映入陈然与宋璟眼帘的是一个面皮白净,眉眼略有几分阴鸷的蟒服少年。

  “三哥,舅舅。”

  魏王看向梁王陈炜,疑惑问道:“六弟怎么这般神色匆匆的?”

  梁王一脸喜色道:“三哥,伱可知我打听到什么?”

  “什么?”

  梁王嘿然一笑:“三哥,听前往宫门的官儿说,这贾珩打了理国公家的柳芳,还有西宁郡王家的世子,科道言官正为这事儿弹劾贾珩。”

  宋璟闻言,放下手中的茶盅,皱眉问道:“贾子钰为何要打二人?”

  因上午都在帮着魏王迎客,对贾珩与金、柳二人的争执尚且不知。

  梁王陈炜就将先前自己所见,一五一十说了,道:“不过,父皇倒没怪罪他,反而还斥责了金柳两人对军机大臣狂悖无礼,理国公家的还被罚了俸禄。”

  魏王陈然眉头紧皱,将征询目光投向宋源,疑惑道:“舅舅怎么看?”

  “军机处为国政争执,倒没什么,只是贾子钰在军机处,究竟提了什么,引起这番争执。”宋璟凝了凝眉头,儒雅、白净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。

  梁王陈炜似笑非笑,道:“听说是要领京营到河南备寇,贾珩还说前往汝宁府剿寇的河南都司官军大败亏输,乱军有可能席卷河南州县,甚至打破开封府,提议京营调兵入洛防备寇乱。”

  此刻,随着时间扩散,或者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,神京城中多数官员已得知了一些细情,都在讨论着贾珩的推演。

  魏王面色微变,思量片刻,沉声道:“舅舅,河南大乱?这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?”

  宋璟眉头紧锁,目光闪烁了下,问道:“贾子钰这般说,难道是得了河南的军报?”

  “哪有什么军报?听说一切都是贾珩的小儿梦呓!”梁王陈炜说着,忽见自家魏王兄瞪了自己一眼,连忙收敛了下讥笑之态,说道:“这贾珩小儿说河南官军不堪一击,乱军可能会趁着开封空虚打破河南府治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魏王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盅顿了下,与其舅宋璟对视一眼。

  “三哥也觉得匪夷所思吧?”梁王陈炜讥笑一声,道:“内阁阁臣和军机大臣的施大人还有军机司员,都觉得匪夷所思,要不都说他小儿梦呓呢。”

  梁王说着,冷笑道:“听说军机处一个赞同的都没有,这贾子钰这次丢人丢大发了,理国公家的和西宁郡王家原就和贾珩不对付,我猜着多半嘲笑了几句,这贾子钰正在气头上,恼羞成怒,仗着锦衣都督的职权打了两人板子,这也就是仗着父皇宠信他,这般妄为,三哥就等着吧,只怕这几天还有不少风波呢。”

  魏王陈然面色凝重,一时无言,而宋璟也在思索着其中利害。

  梁王陈炜道:“三哥,你说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理国公家的和西宁郡王家的?这两家一个在五军都督府,一个在西北……”

  魏王陈然犹豫了下,与自家舅舅对视一眼,摇头道:“算了,打发管事探望一下就是了。”

  这几位,比起掌着京营以及锦衣府的贾子钰,自然不能相提并论,而且没有父皇默认,他也有些惧的慌。

  宋璟端着茶盅,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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