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宅,宅邸

  李瓒下了朝,乘着马车,返回府中,此刻面色颓然地进入书房当中,恍若抽去了精气神般,塌陷在梨花木椅子上,那张苍老面容上,几乎满是灰败之气。

  卫王怎么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?

  未经朝堂廷议论罪,斩杀一位内阁次辅,简直开国以来,未为有也!

  其实,这就是坏了规矩。

  在这一刻,李瓒的内心也在迅速动摇,因为贾珩的这种行径,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乱臣贼子的味道!

  无疑是将大汉朝廷的脸,往地上狠狠摩擦,可以说在那一刻,某种神圣的东西在李瓒等一众大汉群臣的心头碎掉了。

  或者说,自崇平帝遇刺驾崩之后,大汉中枢朝堂就开始了混沌、黑暗的模式,风暴一场接着一场。

  陈汉宗室的威信一降再降。

  光宗皇帝刚刚继位不久,就被歹人行刺身亡,而后是内阁阁臣之一的吕绛率领国子监逼迫卫王辞官归隐,闹出一场政潮。

  两人相继流放云南,国子监监生还有一些在诏狱。

  再之后就是被废为庶人,软禁在京的魏王陈然、梁王陈炜,被劫持至巴蜀,高仲平密谋起事,逃亡途中被斩。

  这一桩桩,一件件,宛如走马灯般,让人眼花缭乱。

  “卫王,究竟是要做什么?”李瓒在心头叹了一口气,面上现出恍惚之色,隐隐摸出一些脉络。

  清除异己,威慑群臣,独掌大权!

  他受宪宗皇帝之托,扶持社稷,偏偏又碰上光宗皇帝早逝,幼主登基。

  难道这汉家百年天下,自此要为异姓所篡?

  那他李瓒也将成为大汉的罪人,如何至九泉之下,去面见宪宗皇帝?

  李瓒默然无语地坐在一张漆木椅子上,那张瘦削、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怔怔失神之意。

  在这一刻,这位内阁首辅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彻骨寒意。

  或者说,贾珩先前那“杀伐果断”的做派,让这位内阁首辅心头测测然,察觉出一股不妙之感。

  如果卫王敢再进一步,天下文臣势必群起而攻,他…纵然粉身碎骨,也要挡住卫王的狼子野心!

  李瓒心头如是想着,峻刻眉眼之下,目中现出一抹坚定。

  卫王绝不能窃夺这宪宗皇帝打下的中兴盛世!

  事实上,陈汉立国百年,而崇平帝又平灭了东虏,推行了新政,将汉廷一下子推向盛世之象,正是如日中天的鼎盛之期。

  如此大一统王朝,想要谋朝篡位,根本就不是容易之事。

  就在这时,一个着褐色衣衫的老仆进入厅堂,高声道:“老爷,都察院的许大人,递上了名刺,想要拜访老爷。”

  李瓒闻听此言,脸上神色微诧几许,暗道,许庐许德清,他来做什么?

  今日之朝会,乃许德清不在文华殿中,难道是听到了风声?

  是的,今日之事闹出了这样大的风波。

  许庐还真是听到了传闻,高仲平之子高渤、高镛两人勾结赵王余孽陈渊,助陈然、陈炜两逆藩逃出神京,前往蜀地作乱,高仲平想要逃出神京,结果为卫王率领缇骑追杀所斩。

  如此之大的事,正在随着时间在神京朝野内外迅速发酵。

  花厅之中——

  许庐一袭官袍便服,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,面色阴沉如铁,目中不由现出一抹冷意。

  卫王,当初真是看错他了!

  纵然高仲平真的有不轨之矩,也当交由三法司断谳,如何能够擅杀?

  堂堂大汉内阁次辅,怎么能够如此?

  就在这时,一个仆人进入厢房当中,说道:“许总宪,我家老爷来了。”

  李瓒沉静面容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,低声说道:“德清。”

  许庐凝眸看向李瓒,目中也涌动着莫名之意,温声道:“李阁老。”

  不知为何,在这一刻,两人心头都生出国难思忠臣的惺惺相惜之感。

  李瓒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,沉静、刚毅面容上现出莫名之意,道:“许大人,这次匆匆来访,”

  许庐沉声道:“今日文华殿上的事,下官听说了,卫王携高阁老之首级而返。”

  李瓒道:“内阁方面已经遵从太后之懿旨,革去高仲平之职爵。”

  许庐眉头紧皱,目光咄咄,问道:“高阁老何罪之有?”

  李瓒默然片刻,道:“高仲平应该是确实勾结了赵王余孽陈渊,高渤和高镛两人也被其放走,锦衣府之言不虚。”

  这是让人拿了把柄,勾结陈渊这等臭名昭著之人,已是落了口实。

  许庐道:“高阁老乃为宪宗皇帝托孤重臣,两代顾命,如说是反叛,下官是一万个不信。”

  李瓒开口说道:“是啊,其中当有隐情。”

  许庐默然了下,低声说道:“阁老以为是何隐情?”

  李瓒轻声说道:“赵王余孽陈渊,说动了高阁老,或者说高阁老发现了什么。”

  左右不过是那些宫闱秘闻。

  许庐点了点头,说道:“坊间传言,当今幼主非光宗皇帝之子,实乃卫王……”

  李瓒闻听此言,沉静、刚毅的面容倏变几许,低声道:“德清慎言,隔墙有耳。”

  说着,目光炯炯有神,低声道:“你我至书房叙话吧。”

  许庐点了点头,也不多说其他,随着李瓒,一同前往书房。

  书房之中,两人重新分宾主落座。

  许庐面色肃然,凝眸看向那漆木条案后的李瓒,低声说道:“阁老,现在局势危若累卵,卫王已生出不臣之心。”

  李瓒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如何不知?只是卫王大势已成,更得宫中太后信重,我等纵有匡扶社稷之心,也难得大义名分在手,应者寥寥。”

  这种情况下,除非贾珩自己作死,在大政方针上倒行逆施,导致流民遍地,百姓流离失所。

  或者贾珩自己悍然篡位,引起天下之人的同仇敌忾。

  否则,就只能求助于宫廷政变,借太后和幼主的名义。

  这就是贾珩要不停搞切香肠战术的真正缘由。

  许庐眉头紧皱,目光咄咄而闪,低声问道:“高阁老先前前往四川。”

  李瓒道:“以西南之地兵马讨逆勤王,你我再在京中呼应,或可破卫王之势,但现在高阁老已经陨命,蜀地的兵马,很难成大气候了。”

  先前,高仲平如果随魏王、梁王一同逃出京城,或许还有一些成算。

  但是,那时候魏梁两王以及陈渊就已经在锦衣府的重重监视之下,高仲平又为内阁次辅,如何下定决心弃官而走?

  值得一提的是,锦衣府根本不可能派密谍和内奸潜入高宅。

  因为,一来,如高仲平这样的名臣,家中用的都是积年老仆。

  二来,这等监视阁臣之事一旦发现,势必引起朝野上下哗然。

  所以,锦衣府在先前只能在外围监视。

  许庐默然片刻,说道:“阁老,那以后难道任由卫王不停揽权,威慑群臣。”

  “蛰伏,以待天时,再有几天,京营兵马出动前往四川平定叛乱,西北、藏地都要用兵,那时候,卫王疲于兵事,你我再进宫向太后解说此事。”李瓒沉声说道。

  这个时候,的确不能硬碰硬,因为贾珩刚刚以大义名分,除了两位阁臣,如日中天,无人能敌,再在京中朝争,那就是送人头。

  许庐闻听此言,脸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,而后,点了点头,算是暂且听从李瓒所言。

  与此同时,内阁阁臣齐昆同样心神不宁地返回家中,落座下来,久久不语。

  卫王今日之凶煞情状,已现权枭之相。

  他该何去何从?

  作为士大夫,受宪宗皇帝赏识简拔,齐昆心头自是想要提携玉龙,上报君恩。

  可一介书生,手无缚鸡之力,又能如何?

  而随着时间过去,内阁次辅高仲平叛逃,然后被贾珩所斩的消息,一下子传扬了整个神京。

  正如贾珩所想,人心惶惶,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流开始涌动起来,或者说,正是陈汉的忠臣义士,见得卫王祸乱朝纲,想要匡扶社稷。

  同样也有一些心思活泛,想要谋得进身之阶的文臣,开始对贾珩生出投效之心。

  毕竟,高仲平一死,内阁次辅空缺,内阁阁臣递补之后,按照常例,当有一位阁员空缺。

  君不见,工部尚书赵翼不是攀附了卫王的岳丈之家,而再次入阁?

  而尚在神京的贾政,原在京中通政司的昔日同僚,登门拜访,荣国府一时间门庭若市,车水马龙。

  至于贾珩的岳父,工部侍郎秦业身边儿,也渐渐多了一些示好的六部堂官。

  不是所有的人都将贾珩当做乱臣贼子,还有一些文臣觉得贾珩虽然手段激进了一些,但也是为了大汉社稷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玉兔西落,金乌东升,时光匆匆,转眼之间,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。

  神京城,京营——

  “咚咚……”

  一架架支在军帐当中的牛皮鼓,鼓声密如雨点,震耳欲聋,而营房当中就不停有马蹄声乱,兵器甲叶碰撞之声响起,繁乱脚步声此起彼伏。

  中军营房之内——

  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,那张刚毅面容沉静如水,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后,下方的一张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着一众将校。

  营房之中,秩序井然。

 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,皆是贾珩的亲信将校。

  贾珩道:“此战巴蜀之地,兵马合计十万,一旦发动叛乱,声势不小,我京营大军这次出征,当选精兵强将。”

  言及此处,贾珩转眸看向不远处的谢再义,说道:“此战,当由谢再义领兵出征,统率步卒五万,骑军一万,直抵汉中,入蜀援剿白莲妖人,不得有误!”

  下方一张红色漆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的谢再义,面色肃然无比,起得身来,拱手道:“末将领命。”

  贾珩旋即,又将威严目光看向一旁的蔡权,说道:“京营日常作训事务,皆由蔡权主导,其他将校悉数听从。”

  蔡权拱了拱手,抱拳应是。

  贾珩旋即,又吩咐着京营的诸位将校,关于十二团营兵马的调拨事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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