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世!

  盛京城,军帐

  贾芳则是率领一众骑军返回中军大营,快行几步进入军帐,朝着北静王水溶,抱拳道:“王爷方才为何鸣金?”

  北静王水溶明眸当中现出激赏之意,说道:“小贾将军,敌寇已然逃至盛京城,如果再行多做追击,并无益处。”

  康鸿俊朗、白净面庞上同样萦带一丝笑意,道:“知道小贾将军勇武,但也不可太过浪战,况且今日,小贾将军手下应该斩获上千。”

  贾芳闻听此言,也不好多做坚持。

  北静王水溶也笑着称赞道:“先前小贾将军已经袭杀不少女真败军,小贾将军武勇过人,威慑敌寇,女真人闻声丧胆啊。”

  贾芳道:“都是手下将士用命效死,末将不敢居功。”

  北静王水溶与康鸿、韦彻笑了笑,心底都不约而同生出感慨。

  年轻人还是建功心切,这是憋着一股气。

  不过他们何尝不是如此?盛京城一破,三人都可名垂青史,加官进爵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锦州城,官衙之中——

 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,手里正在拿着一份簿册,翻阅着。

  而不远处则是一袭织绣图案精美飞鱼服的陈潇,双手抱肩,腰间按着一柄刀鞘精美的绣春刀。

  贾珩面色微顿,转眸看向陈潇,说道:“这些汉人将校,潇潇,你觉得如何处置?”

  锦州城被破之后,朝廷官军俘虏了不少投降的汉军将校,当然有一些是汉军破城以后,主动向汉军输诚。

  相比女真八旗旗丁旗将的冥顽不灵,更多选择为满清效忠至死,而原本与大汉同脉同源的汉军将校,在面对投降这一命题时,就显得坦诚许多。

  陈潇清眸凝睇而望,说道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
  贾珩道:“还能怎么办?一概宽宥其罪,引为座上之宾。”

  陈潇想了想,说道:“你这是给盛京城中的汉军旗的将校看?”

  贾珩笑了笑,赞扬道:“知我者,潇潇也。”

  陈潇柳眉弯弯,美眸流波,似是嗔白了一眼那少年,说道:“锦州城攻陷,阿济格被斩的军报已经让人递送至神京城了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应该送回去。”

  这两个月,崇平帝可以说是喜讯一波接着一波儿,也不知在这样的喜讯当中,会不会身子骨儿过于亢奋……

  有的时候,他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某种道德困境当中。

  陈潇恍若春山的黛眉之下,清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,道:“这要是在年前就攻灭了女真?”

  贾珩看向陈潇,柔声道:“顺势而为,不可强求,纵然年前灭了女真,那也得年后才能班师。”

  他其实倒是不担心等回去之后,然后从此坐冷板凳。

  装一段时间的孙子而已,虽然听起来有些憋屈,但忍耐是无数经历起落的政治家的必修课。

  就怕崇平帝临终之前,心里一发狠,也将他带走。

  不是没有可能,女婿?在大汉的江山社稷面前,亲生儿子都不行!

  真就是,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。

  陈潇柳眉之下,清眸眸光闪了闪,道:“如果辽东平定以后,如何治理?想好了吗?”

  贾珩想了想,说道:“设官立制,同时从内地移民实边,自摊丁入亩国策施行以来,民间生育意愿高涨,用了十几二十年,天下人口翻一番,到时候,九州虽然疆域广袤,但并无可耕之田,而辽东边塞可得耕种之地,足以解决百姓生计之忧。”

  到时候,他也弄出陈汉版的“北大荒”改为“北大仓”,让东北之地成为大汉的粮食生产基地,这样纵然百年之后,朝堂的文臣也不会选择放弃广袤的东北平原。

  此外,东北还有不少矿产资源,有待开挖和发掘。

  陈潇晶然清澈的明眸闪烁了下,柔声说道:“那时人多地少,富者阡陌纵横,贫者无立锥之地,长此以往,百姓心怀怨恨,就容易激起民乱。”

  贾珩目光怔怔失神,喃喃说道:“是啊,治乱循环,由此而始。”

  所以说,革新永远在路上。

  陈潇修眉之下,粲然如虹的明眸若有所思,柔声道:“纵然是移民实边,也终究是解决一世,不能解决万世。”

  贾珩道:“能解决一世就好了,哪有万世不易的制度,哪有万世不倒的王朝?”

  所谓《易经》,主要就是体现一个变,智者能从中观察出规律,然后预测未来。

  陈潇自失一笑,道:“你这样说也是。”

  贾珩端起一方青花瓷的茶盅,轻轻抿了一口茶水。

  贾珩说着,从衙堂中出来,准备在最后离开锦州之前,视察锦州城防。

  行走在街道之上,仍可闻到一股猎猎血腥气。

  前日十余万兵马的厮杀,不知多少人倒在血泊当中,造成大量伤亡。

  贾珩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,一路沿着城防视察角楼、高台等物。

  就在这时,一个锦衣府卫快马而来,翻身下马,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,道:“都督,魏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。”

  先前魏楚两位藩王,在宁远城中囤聚粮秣、军械,这会儿听到锦州城被汉军攻克,心头难免欣然万分。

  贾珩闻言,凝眸看向一旁的扈从,柔声道:“随我一同去看看。”

  说话之间,来到城门洞附近,恰逢见到魏楚两藩在一众亲兵扈从下,来到近前。

  “子钰。”魏王陈然快行几步,面带笑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,说道。

  锦州城又破了,子钰还是如此能征善战。

  楚王快行几步,脸上同样也有欣然莫名,柔声道:“子钰攻破锦州城,当真是可喜可贺啊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伸手相邀,温声道:“两位王爷,一路辛苦。”

  魏王陈然目光多少有些热切地看向贾珩,叙道:“子钰,锦州城攻克,何时出兵盛京?”

  如果是出兵盛京,他必然是要随军而行的,不说其他,一同随着贾子钰进入盛京,史书上就有一笔记载。

  贾珩道:“两位王爷,此地并非说话之所,还请至衙堂一叙。”

 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,然后与魏王陈然一同随着贾珩进入衙堂。

  三人说话之间,分宾主落座。

  贾珩叙说道:“就在这两天,不过这次大军攻打盛京,两位王爷还请多多准备一些粮秣,军械,以供前线将士攻城所需,此战并非锦州之战,盛京城乃为女真八旗国都之城,城池巍峨坚固,城内女真一族面对灭国之危,定然同仇敌忾,上下一心。”

 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,说道:“子钰所言甚是,困兽犹斗。”

  魏王陈然道:“子钰还请放心,这次粮秣调拨,从山海关运输而来,还有一百万石,全线供应战事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温声道:“城中原本有一些粮秣,破城之时,女真八旗兵丁还未来得及付之一炬,如今粮秣供应,倒是暂时不缺,不过与女真在盛京城对峙,非止一日。”

  魏王陈然道:“子钰,是不是盛京城一破,女真就自此亡国?我大军就可班师回京?”

  贾珩解释说道:“女真僭越称制以后,原本世居深山老林的女真一族的族人,多数移居至盛京城中,先前经过数次征募、抽调,兵丁已经大为减少,盛京城破之后,纵有一些女真人和蒙古人盘踞在深山老林中,也只是疥癣之疾,不足为虑。”

 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,目光咄咄而闪,附和说道:“子钰所言一针见血,如拨云见雾。”

  楚王也点了点头,面上现出赞同之色。

  心道,这个魏王如此谄媚,简直有辱宗室颜面……

  贾珩又是开口说道:“不管如何,辽东地域广袤,物产丰饶,如果善加垦屯营殖,可为我大汉的一方粮田。”

 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。

  用邓先生的话说,现在不管是怎么样,他只有无限赞同贾子钰的施政方略,其他的留待以后再说。

  而且贾子钰在平定辽东之后,势必担心鸟尽弓藏之事,那么他既是认同其人治政方略,那么将来重用其人,也是应有之义。

  这就叫安抚其心。

  贾珩又道:“辽东如果不移民实边,改土归流,一味施行羁縻之策,将来如女真这样的异族再次崛起,来日,边关永无宁日。”

  楚王笑着接话说道:“自前汉之匈奴,再到五胡,突厥,以及蒙古人,以至如今的女真,无一不是如此,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道:“所以这次要一劳永逸地后世子孙解决此心腹大患。”

  楚王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,道:“子钰所言甚是。”

  在这一刻,楚王也在某种程度上听从了王府长史廖贤的建议,就是在大政方针上与卫国公保持高度一致。

  这会儿,一个锦衣府卫进入衙堂,拱手道:“都督,酒宴已经备好了。”

  贾珩抬眸看向魏楚两藩,轻声说道:“两位王爷,咱们先用饭吧。”

  说话之间,贾珩与魏楚两王前往偏厅,用着接风宴。

  时光匆匆,如水而逝,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。

  这三天当中,京营一方面是兵员休整、编练,另外就是补充军械、铳弹。

  而京营十二团营的汉军,在锦州城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以后,留下两万兵马看守俘虏以及守卫锦州城,剩下十余万大军迅速开拔,向着盛京城行去。

  “咚咚……”

  架起的牛皮鼓,可听到鼓声密如雨点,令人震耳欲聋,在这一刻,震动得田野中的鸟雀四下惊飞。

  十五万大军,浩浩荡荡出了锦州城门,向着盛京城方向进逼。

  而一面赤焰黑缎的“帅”字中军大纛之下,贾珩一袭织绣精美的蟒服,头戴无翼山字冠,面容沉静,一如玄水。

  身旁不远处的马鞍上,陈潇按着腰间的一把连鞘绣春刀,柳叶细眉之下,目光宛如凝露而闪,道:“谢侯已经先一步去了盛京城。”

  曹变蛟的七千骑军,已经充任先锋,在前线一路奔驰不停,先一步前往盛京城。

  贾珩感慨说道:“大军汇聚盛京城,一举攻克重城,辽东归属自此也就定了。”

  陈潇秀眉之下,清眸目光幽远,感慨道:“此战过去,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!”

  两人说话之间,大军浩浩荡荡向着盛京城行去,身后的旗帜猎猎作响,军卒队列蜿蜒如蛇,朝着盛京城迤逦而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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