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阴县城,后衙

  贾珩此言一出,北静王水溶却是愣怔当场,心头却不由陷入了自我怀疑,打量着那蟒服少年,试图看出那人脸上的神色变幻。

  但水溶却见那蟒服少年眉头紧锁,只是一副目光冷厉的样子,显然酝酿着雷霆怒火。

  子钰倒并非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样子。

  贾珩此刻也没有多做解释,因为这种事越解释,越是欲盖弥彰,所谓越描越黑,不外如是。

  水溶定了定纷乱的心绪,说道:“子钰,方才,倒是我莽撞失言了。”

  北静王水溶而后也不多言,朝着贾珩拱手一礼,低声道:“子钰可在此思量破敌之策,小王先行告辞。”

  贾珩道:“王爷慢走。”

  水溶说着,也不多言,快步之间,出了厢房。

 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些纷乱思绪,目光幽晦几许。

  暗道,幸亏他演技精湛无双,这才没有漏了馅儿。

  其实,北静王水溶应该是最容易发现的,毕竟自己身子有没有什么问题,自己心里最为清楚。

  贾珩还不知道,在京城还有一场“东窗事发”的事故,幸在履险如夷地度过,没有酿成什么祸乱。

  真就应了那句话,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,只是或早或晚而已。

  贾珩而后拿着一副舆图,继续思量着制敌之策。

  一夜再无话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第二天,天光大亮,东方天穹上方,一轮火红大日喷薄而出,可见朝霞万道,绚丽似锦。

  贾珩则在华阴城用过早饭之后,并没有多做盘桓,而是着人唤上水溶,再次出发。

  两人自是当作无事发生一般,似乎昨晚的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。

  就这般,时光匆匆,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过去。

  这一日,贾珩以及水溶并众锦衣府卫来到了北平府。

  这座古城,城墙巍巍,屹立千年,而城门楼的一根根朱红梁柱,则可见箭矢痕迹,清晰可见。

  而屋檐上黛瓦乌青,恍若水光漉漉而过。

  而城门洞附近,已经站满了北平经略安抚司以及北平府的军政要员。

  这座北平经略安抚司的帅司衙,还是当初崇平帝听从了贾珩所言,而在北平所设。

  第一任帅臣乃是兵部尚书李瓒,后来邹靖权知安抚司事务,大抵是大半年,因为边务调度不力,神京中枢将经略安抚司的帅臣改换为河南巡抚——忠靖侯史鼎。

  此刻,北平经略安抚司的忠靖侯史鼎,已经早早得到贾珩以及北静王水溶前来的消息,此刻率领一众安抚司将校,迎出城外。

  见到那一面刺绣着“贾”字旗帜下的蟒服少年,史鼎率领一众将校,迎上前去,道:“卑职见过卫国公。”

  贾珩此刻手挽缰绳,翻身下马,凝眸看向忠靖侯史鼎,说道:“史侯还有一众将校,快快请起。”

  而后,近前,搀扶起忠靖侯史鼎的胳膊,说道:“史侯,先前神京一别,也有一二年过去了。”

  史鼎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是啊,一年多未见,卫国公同样风采依旧。”

  两人寒暄着,忠靖侯史鼎,转而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,说道:“水王爷这趟也过来了。”

  水溶笑了笑,说道:“这次主要以水师为主力,也过来助卫国公一臂之力。”

  而后,在忠靖侯史鼎的引荐下,贾珩与北静王水溶与在场一众水师将校叙话。

  几人说着,而后也不多言,向着北平府城行去。

  一路上,忠靖侯史鼎开始介绍着北平城的防务。

  “城中兵马主要还是以步卒为主,骑军拢共不多,这些年与女真厮杀,主要是以守御为主。”史鼎骑在马上,一路上介绍着北平府的基本情况。

  大汉的骑军数量整体也不多,主要集中在京营。

  贾珩沉吟片刻,说道:“北平府城乃是大城,又为燕赵平原门户,城墙上的兵马防务要慎之又慎。”

  忠靖侯史鼎道:“子钰所言甚是,如今兵马经过先前李阁老的整饬,军纪严明,我到北平府以后,加大了军卒操演力度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再没有多说其他,而是与忠靖侯史鼎进入帅司衙门。

  此刻,帅司衙门——

  贾珩在主位上落座下来,下方落座着一众北平经略安抚司的将校,当然还有一些文吏,如负责后勤军需事务的经略安抚副使邹靖等人。

  贾珩落座在帅案之后,目中现出思索之色,道:“满清的兵马,最近可有什么最新动向?”

  忠靖侯史鼎道:“女真近来在关外,铁骑巡查,往来如风,监视我北平方面的动向。”

  这时,下方负责刺探情报的军情司将校,也是锦衣府驻北平的负责人,其名符伯琛,此刻出列,抱拳说道:“都督,满清高层方面派出铁骑,大概七八千人,主要是监视我关内兵马调度,以防向朝鲜方面派兵增援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问道:“山海关与北平方面,可曾与这支满清八旗铁骑交手?”

  忠靖侯史鼎道:“未曾,因为朝廷军机处严令,如无大事,不得率兵擅出。”

  因为满清这些年一直在兵力精锐层面,压制着汉廷,所以无事,边将不得擅自出兵,开启战端。

  贾珩不假思索,吩咐道:“着山海关方面的副总兵曹变蛟,率所部铁骑出塞与这支女真铁骑交手,我汉家兵马,不能一味畏怯满清兵马,总要出塞与女真交锋。”

  其实,这就是战略局面转变太过迅速,大汉上下的一众文武边将的心态,还没有转过来。

  忠靖侯史鼎应了一声,然后吩咐着不远处的书吏前去派人传令。

  史鼎点了点头,道:“子钰所言甚是,我大汉兵马是不能再一味畏惧草原上的满清八旗骁锐,也当勇于出击。”

  贾珩问道:“北平经略安抚司,现有兵马多少?”

  史鼎沉吟片刻,说道:“都司拥兵马四万五千,如果算上保定方面的兵马,大概也在十余万,如今的兵马多在蓟镇。”

  而后,史鼎又唤着手下众人给那蟒服少年,开始准备接风宴。

  贾珩与北静王水溶入席而坐,在忠靖侯史鼎的招待下,用罢饭菜,而后回转厢房议事。

  贾珩转而问道:“城中可有战船?”

  史鼎想了想,说道:“城中有一些舟船,但数量不多,天津卫方面因为濒临海岸,倒是有着舟船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道:“天津卫应也有舟船水师了。”

  天津卫,下设天津卫、天津左卫、天津右卫等军事建制,其城墙乃是前明成祖朱棣下旨修建,而后延续至今。

  忠靖侯史鼎默然片刻,问道:“卫国公,朝廷这次用兵,可是要一举扫灭辽东?”

  所谓,中枢台阁之中流传的关于将要平灭辽东的传言,随着时间过去,已经渐渐传至地方。

  如果有了战事,那就意味着立功机会,这对史鼎而言,无疑又是一次为子孙挣下基业的机会。

  贾珩道:“目前只是水师用兵,阻遏朝鲜为女真侵食,不过北平方面,仍要厉兵秣马,以策应战机。”

  忠靖侯史鼎点了点头,说道:“子钰放心,北平方面,将校兵卒最近都会加强操演,应对边事。”

  贾珩而后,也不再多说其他,转眸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,问道:“水王爷,派人询问江南水师此刻开赴到了哪里。”

 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,道:“小王这就派人询问。”

  贾珩又看向忠靖侯史鼎,点了点头,道:“史侯,将北平府城的丁籍簿册以及钱粮账册等诸般汇总,送至我的房间,明日我要校阅兵将。”

  忠靖侯史鼎闻言,应了一声,然后告辞离去。

  贾珩到北平府城的一夜,就如此平静无波地过去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朝鲜,王京

  正是傍晚时分,残阳如血,辽阔而广袤的平原之上,原本葱郁而茵茵的草丛已经见着丝丝缕缕的枯黄之意。

  又是一个秋天。

  满清精锐已经围城有着六七日过去,此刻,城墙上下已经弥漫着不少猎猎血腥气。

  断壁残垣以及断裂的刀枪、箭蔟随处可见,城门楼下方,朝鲜御营大将李浣,在一众亲兵的扈从下,沿着城墙,巡查着守城的兵丁。

  一旁的副将金庚,国字脸上神色沉毅,开口说道:“李将军,女真人的势头太过迅猛。”

  这几天,仅仅是红夷大炮,就让朝鲜城头上的兵丁,有些无从招架。

  “将军,大君有召。”

  就在这时,从城墙楼梯上快步跑上来一个年轻小将,在彤彤如火的夕阳映照下,年轻面孔两侧几乎是汗津津的。

  李浣在几个将校、士卒的陪同下,前往位于王京中的宫苑。

  朝鲜,王宫

  朝鲜大君李淏此刻坐在漆木书案之后,面上凝重之色笼罩,看向桌案上摆起的奏疏。

  这几天,王京守城的情况不大乐观,朝鲜大君李淏自然知晓一二。

  朝鲜国王李淏面色凝重如铁,看着手中关于伤亡的军报,只觉力若千钧,难以叙说。

  就在这时,一个年轻内监进入书房,拱手道:“陛下。”

  在私下里,朝鲜宫人仍以陛下相称李淏。

  而后,李浣一身锁子重甲,快步进入内书房,拱手说道:“微臣李浣见过陛下。”

  李淏连忙温声道:“李卿甲胄在身,无需如此多礼。”

  李浣拱手应了一声。

  李淏默然片刻,问道:“城头上,攻防之战的情形如何?”

  李浣道:“回禀陛下,女真人来势汹汹,火器又十分犀利,这几日守城,城头军卒已有畏战之意。”

  这几天,如果不是李浣左支右绌,朝鲜王京城几乎要被破的风险。

  李淏眉头紧锁,几乎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沉吟片刻,说道:“打开府库,激励将校,凡杀死一个女真人,赏金十两、银百两,如此布告出去。”

  这时,一个内监领命而退。

  李浣面色忧色密布,拱手道:“陛下,如此下去,城破只是或早或晚了。”

  李淏闻言,身形一震,旋即,问道:“各道、府的勤王兵马,现在还没有到来吗?”

  李浣面上神色沉重,说道:“陛下,有两路兵马,前日赶赴王京西南一百五十里外,旋即,已为女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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