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盐院衙门,书房之中

  贾珩与黛玉相对而坐叙了一会儿话,这时,林如海让嬷嬷唤着两人过去一同吃饭,三人坐在一张桌子,开始用着饭菜。

  林如海目光慈和,笑了笑道:“这是扬州菜,也不知你和玉儿吃得惯吃不惯。”

  贾珩放下筷子,笑了笑道:“家中有一个厨娘,会做不少好菜,扬州菜也做的一绝,先前与林妹妹吃了不少,倒也养成了口味。”

  这时,在不远处,一身藕荷色长裙,蛾髻如云,正与鸳鸯、袭人等丫鬟一同垂手而立的陈潇,不由撇了撇嘴,清眸斜转,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。

  这人是在拿她炫耀?不过倒也说了一句人话,不枉她做的那些饭菜。

  林如海笑了笑道:“玉儿这些年,等会儿就还住在你小时候那座跨院,与小时候的布局都一样,除却时常打扫外,一应物事摆设都没有改动。”

  贾珩笑了笑道:“林妹妹一晃眼,也离家好多年了,姑父还让人留着摆设。”

  林如海轻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是啊,玉儿现在都这么高了。”

  膝下只一个孤女,然后父女分离多年,除却书信,再无相见,其实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不正常。

  黛玉玉容微顿,抿了抿粉唇,面上略有一些害羞,拿着筷子,抬眸看了一眼那正拿着筷子用着饭菜的少年,低声道:“爹爹,这些年也清减了许多,不如多吃些菜肴。”

  林如海点了点头,心头有些欣慰,笑道:“子钰,你也多吃一些。”

  贾珩点了点头,拿起筷子开始用着饭菜。

  林如海问道:“子钰,我离京多年,从邸报所观多是雾里看花,未知朝廷局势如今是什么情况?”

  对如今的朝局,林如海也并非一无不知,只是总归没有贾珩这位近年以来的风云人物叙说更为直观、清晰。

  贾珩放下筷子,说道:“姑父是问政局?朝廷仍是三党相持,齐浙党争愈演愈烈,只是齐党近年有势弱之象,圣上有中兴之志,先军后政,整肃吏治,想来不久,就能奋发有为。”

  现在的陈汉,就是陈家的天下、浙党的官、齐党的钱,许是未来有一天,陈家的美人,贾家的军权。

  “圣上在潜邸之时,性情就坚韧不拔,如今枷锁顿开,势必要有一番作为。”林如海说到最后,目光盯着那少年,心头也有些唏嘘感慨。

  本来这个人是王子腾,但谁能想到却是一个少年脱颖而出,并通过一场兵乱站稳了脚跟。

  贾珩朗声道:“国朝立国百年,犹如人之中年,疾患缠身,脏腑存毒,一面需得刮骨疗毒,一面需得补药进食。”

  根据这时代形成的王朝存续时长,二百年一算,如今的陈汉几是步入了中年时代,但因为天灾频仍,反而有着暮年虚弱之象。

  “是啊。”林如海感慨一声,深有同感。

  黛玉见得这一幕,星眸娇嗔道:“爹爹,等吃完饭再说着这些也不迟。”

  这两个人在一块儿,总是说这些政务,也不管她了。

  贾珩看了黛玉一眼,笑了笑道:“好了,姑父,先不说了。”

  而后,三人用罢饭菜,林如海前去盐院官厅处理公务,黛玉在紫鹃、雪雁等几个丫鬟的服侍下,前去沐浴。

  贾珩倒是闲暇下来,只是吩咐刘积贤,锦衣府卫的密谍搜集扬州八位盐商、扬州知府、两淮盐运使寻找可能的突破口,以及寻找或已潜入扬州城中的女真人。

  “潇潇。”贾珩这会儿坐在书案后,轻声问道。

  因为陈潇身怀武艺,平素作为厨娘做着菜肴之后,贾珩又让陈潇在身旁担任护卫,陈潇也没有拒绝。

  陈潇正在拿着一本书,从封皮扉页而观,赫然是一本前人剑谱,闻言,抬起清冷的眸子,问道:“什么事儿?”

  什么潇潇,她和他有这么熟吗?

  贾珩道:“过来,问你个事儿。”

  陈潇秀眉蹙了蹙,有些不想过去,但终究离座起身,来到近前,玉容如霜,轻声问道:“唤我做什么?”

  贾珩温声道:“白莲教在扬州可有分舵?对扬州的事儿有没有了解。”

  陈潇凝了凝眉,冷声道:“扬州的事儿,我怎么知道?”

  贾珩看向少女,问道:“你不是说从扬州逃难到京城的?”

  “你先前都说了,是我编的。”陈潇给贾珩翻了个白眼。

  “你不编杭州,不编苏州,不编金陵,独独编着扬州,那么必有缘由。”贾珩目光闪了闪,道:“况且,你在白莲教中地位应该不低。”

  “我早就说了,我只是一个小喽啰。”陈潇凝了凝眉,轻声说道。

  “你既然想报仇,一个小喽啰,能拿什么报仇?”贾珩轻声说着,看向陈潇,倒是陈潇看的有些不自在。

  “比如是什么老母、圣女一类的人物。”贾珩凝了凝眸,捕捉到少女微缩的瞳孔,暗道,难道还真是?

  这不是他胡扯,因为最近曲朗递送而来的消息,白莲教的确存在圣女,什么无生老母,真空家乡的口号也挺响。

  陈潇深深看了一眼少年,道:“胡说八道。”

  这人管着锦衣府卫,许是查出了什么也不一定。

  “果然是白莲教圣女。”贾珩目光深凝几许,低声道。

  陈潇:“……”

  贾珩道:“那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查查?”

  单独靠锦衣府的密谍,效率肯定不如几家不同的情报来源更为真切,而白莲教为了造反,不定还有什么秘密途径。

  陈潇冷睨了一眼对面的少年,问道:“凭什么?”

  “你先前还让我帮你查,现在也算有来有回,投桃报李。”贾珩低声说着,伸手捏了捏少女雪腻的脸蛋儿。

  陈潇轻哼一声,想要出手打掉,但却知打不过,而清冷玉颜上现着一抹浅浅晕红,低声道:“我帮你这一次,但有一个条件。”

  她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帮着查了。

  贾珩道:“行,什么条件?”

  “以后,别捏我的脸。”陈潇目光冷芒闪烁,一字一顿道。

  贾珩默然片刻,轻声道:“好,那以后捏别的也行。”

  “别的你也不能捏。”陈潇秀眉蹙起,冷眸凝视着贾珩,恼怒说道。

  “这是两个条件罢?”贾珩温声道。

  陈潇轻哼一声,心头一阵无语,她为什么和这人提及这个,都被他绕进去了,道:“等会我去帮你查查。”

  贾珩道:“去罢。”

  待陈潇离去,贾珩目光幽晦闪烁,方才倒也不算全无收获,起码知道了陈潇白莲圣女的身份。

  念及此处,重又回到书案之后翻阅着资料,翻阅盐商的情报。

  就在这时,晴雯扭着杨柳细腰,俏声道:“公子,喝口茶,该沐浴了吧。”

  贾珩抬眸看向晴雯,温声说道:“等看会儿书,再沐浴也不迟。”

  “大爷。”就在这时,就见一个高挑明丽的少女进得屋内,正是鸳鸯。

  少女身形高挑,肌肤胜雪,稀疏空气刘海儿之下,眉眼见着几许妩媚的绮韵。

  贾珩看向少女,近前,拉过鸳鸯的手,柔声问道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
  鸳鸯被少年双手拥在怀里,一张带着几颗小雀斑的鸭蛋脸上见着羞怯,低声说道:“林姑娘说等会儿让你过去呢。”

  贾珩与黛玉二人在船上时常有着下棋,至于和鸳鸯,则是得了空,就是腻在一起,恩爱缠绵了几回。

  贾珩温声道:“等我沐浴换一身衣裳,这一路上挺累的。”

  “那我与林姑娘说说。”鸳鸯轻声说道。

  贾珩低声道:“让晴雯去罢,你服侍我沐浴。”

  “哒…”正在准备茶盅的晴雯,气呼呼地放下茶盅,向着一旁而去。

  鸳鸯闻言,娇躯酥软几分,看了一眼瑟缩在角落里,抱着手,委屈巴巴的晴雯,低声道:“大爷让晴雯侍奉就是了。

  贾珩看了一眼晴雯,道:“让她多歇歇。”

  晴雯:“???”

  公子有了别的好丫鬟,现在洗澡都不用她了,动不动说她小,她哪里小了。

  鸳鸯闻言,低声应了一声,不再说着其他,只是看着折身屋外的晴雯,心道,等回头给晴雯好生谈谈才是。

  两人原是一个屋里出来的,伺候同一个人,现在只不过是又回到一个屋里,再伺候同一个人而已。

  庭院之中,已是近傍晚时分,雨幕笼罩,贾珩刚刚沐浴过后,换过一身简素竹叶云纹青袍,面容朗逸,神清气爽。

  这时候,随着袭人前往黛玉所在的屋里。

  黛玉坐在厢房之中的书案后,显然少女也是沐浴过后,换了一身素织碧青绣花衣裙,手里还拿着一本书,聚精会神读着。

  因为外间天气阴云密雨,暮色四合,几案上点起了蜡烛,烛火晕红,将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影投影在梅花花纹立柜中,柔和烛光扑打在少女的脸上,似乎脸颊上的绒毛细微可见。

  贾珩进入厢房之中,看向神态宁静少女,静静而观,一时之间倒没有出声。

  “珩大爷。”直到紫鹃低声唤了一声,

  彼时,黛玉也抬起螓首,凝睇而望,看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,问道:“珩大哥,站在那里做什么。”

  贾珩就近坐将下来,问道:“林妹妹宁静读书,几如画卷,倒不忍心打扰。”

  黛玉如玉脸颊微红,星眸粲然闪烁,柔声道:“也没什么可打扰的,只是抓紧时间多读些书罢了。”

  贾珩:“……”

  这是林怼怼开始怼了吗?看来方才那一句话,被黛玉记在了心头,不过既然敢取笑黛玉,就不要怕黛玉回怼。

  黛玉翻开书册的封皮,见着对面含笑不语的少年,柳眉星眼中不由氤氲起浅浅笑意,清声道:“珩大哥,不如帮我讲讲方才和爹爹说的话。”

  贾珩看了一眼书,果是一本不知从哪寻来的《盐业史话》,轻声道:“其实倒也不复杂,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……”

 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,前世边防从军时候写检讨,也是这么开头。

  等黛玉听完,那张俏丽玉颜上见着思索,感慨道:“不想竟有这等门道儿。”

  贾珩默然片刻,看着黛玉的恬静玉颜,温煦道:“其实想和妹妹说一桩事儿。”

  “怎么了,珩大哥?”黛玉诧异道。

  贾珩开口道:“我在想带妹妹来扬州,是否有些草率了。”

  “珩大哥…为何这么说?”黛玉星眸现出疑惑,抿了抿粉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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