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幕带给许应的震撼,比凤凰现世还要大。凤凰现世,百鸟朝凤,但九嶷现世,十万大山竞相朝拜万山之祖,显然不是同一个档次!

  九嶷山,到底有什么秘密?

  难道这里真有不老神仙?

  “现在的九嶷山,才是真正的九嶷山吧?为何这九座大山会被尘封,变成九座看似寻常的山峦?”

  许应低声道,“又是为何它们又显露出真容?是因为阴间入侵,还是其他什么事?”

  他原本以为阴间入侵,只是一件突发的偶然事件,是一些隐秘的高手召唤瘟神让奈河改道,趁机营救棺中少女,从而引发了奈河入侵。

  但现在看来,这件事远比他想象得复杂。

  召唤瘟神,奈河改道,营救棺中少***间入侵,新地涌现,苍梧大渊,九嶷山飞凤,这一连串事件,都像是有人在背后秘密推动。

  “阿应,我来过这里。”

  突然,大钟的声音传来,这口大钟像是在梦中呓语,喃喃道,“我主人带我来过这座山,我看到过这幅万山朝圣的景象。”

  许应脑中那片混沌海上,大钟用力晃动,像是要晃开笼罩在它记忆之上的尘雾。

  “那个时候,我灵智将开未开,很多事情经历过,但记忆模模糊糊。”

  它低喃道,“三千年前,我跟随主人去过很多地方,那时候的山川地理与而今有很大的不同。这座九嶷山就是如此。我隐隐记得主人说,这里葬过一个大人物,他下葬在九嶷山的时候,十万大山纷纷向九嶷倾斜,像是在叩拜他……”

  那是它孩提时代的记忆,那时的大钟灵智将开未开,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。

  “主人将我挂在小石山凉亭的那一刻,我好像在小石山上看到了九嶷山。”

  大钟依旧像是梦呓一般,断断续续道,“我似乎记得,这座大山渐渐缩小了。不但这座山缩小了,其他很多高大的山川,也都渐渐消失……”

  “这个世界,可能在渐渐回到它本来的样子。”大钟道。

  许应站在山顶,遥望十万大山,心潮澎湃起伏。

  大人物下葬之时,万山膜拜,共尊九嶷,这是何等壮丽的大道之象?

  这时,树上一阵喧哗声传来,“梧桐树上的,是一只雏凤,还未成年!”

  有人已经攀爬到梧桐树上,惊呼道,“那些神鸟,是在守护雏凤!”

  有人又惊又喜,笑道:“快快上树,说不定能够捉到凤凰!捉住凤凰咱们便发达了!”

  “就算捉不到凤凰,能捉住其他神鸟,也发达了!”

  “我听说则天大圣皇帝时,皇宫里有凤骨,大圣皇帝便是参悟凤骨,夺得天下!凤骨尚且如此,更何况真凤?”

  骁伯仰头望向梧桐树,道:“未央公子,很多人都登上梧桐树了,咱们要去树上看一看吗?”

  元未央抬头,只见那株梧桐树不知多高,树冠笼罩整个九嶷山,树叶迎着高空阳光,折射出绚丽颜色。

  毕方、大鹏、青鸟等各种神鸟异鸟,围绕梧桐树翱翔,时不时有巨大的阴影飞速划过群山,这一幕壮观非凡!

  站在九嶷山顶看,看不清各种神鸟,无法感悟道象,只有近距离观察,才能领悟。

  因此来到这里的人,不论是皇宫中人,还是苍梧宗的弟子,都爬上梧桐树,试图距离这些神鸟异鸟更紧一些。

  元未央看向许应,却见许应站在山顶,并不去参悟凤凰或者其他神鸟,反而盯着云海山川,久久不动。

  “公子?”骁伯道。

  元未央道:“我们先上树。骁伯,谨慎一些,情况有些不太对。有些人并不打算参悟道象,而是想捉住凤凰!”

  骁伯称是,看向许应,露出疑惑之色。

  元未央当先一步向梧桐树上跃去,道:“不用管他,他另有所悟。”

  骁伯急忙跟上她。

  许应站在山顶,良久依旧一动不动,似乎与脚下的这座九嶷山融为一体。

  蚖七也打算登上梧桐树,却见许应一直没有动作,心中焦急,正要开口催促,突然大钟声音传来:“不要惊动他。现在他即将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,可能是观十万大山,有入道的征兆。”

  “入道?”

  蚖七惊讶道,“钟爷,看山也可以入道吗?入道不是突破修为境界时才能办到吗?”

  大钟不紧不慢道:“凡是具备大道之象的事物,观之都可以入道。寻常的炼气士,观大道之象有所领悟,将大道之象烙印在希夷之域中,并不能称之为入道。入道是要进入道中,感悟道理,观摩大道之象只是得其皮毛,入道才是得到大道之理。”

  蚖七道:“我在突破叩关期时,感悟乾坤颠倒,离坎往来,也是入道吗?”

  “并不是。只是增加一些感悟罢了,并没有用。入道,是要感悟出神通的。”

  大钟道,“你在叩关时悟出神通,才能算是入道。这次阿应入道,你须得抓住机会,他的神识会散发出道韵,他感悟到道理,会充斥在神识之中。你近水楼台,抓住他道韵中蕴藏的道理,说不得你也可以趁机入道,有所领悟。”

  蚖七顿时精神起来,立刻聚精会神,尝试捕捉许应散发出的道韵。

  “蠢蛇很勤奋。”

  大钟观察片刻,心道,“如果脑子再聪明一些就更好了。然而,并没有。”

  渐渐地,许应周身散发出一种奇妙的神识,像是他思维的触觉,从大脑中延伸出来,与天地相连,与这座九嶷山相连,感应着山风的流动,触摸着大山的肌肤。

  他仿佛能够觉察到风拂过山林,感应到潺潺流水,他的神识像是变成了九嶷山的触觉,成为遍布这座大山的神经网络。

  他仿佛成了山。

  他看到自己的山根连接着大地,从地底不可达不可测之处生长,在地底四面八方延伸。

  他又感受到山的思维,无穷岁月的侵袭和变迁。

  他又可以通过的山的视觉,观察山中的一切。

  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九嶷山上的一草一木,听到草木的声音,感受它们的喜怒哀乐,也可以看到在林间蹦跶的兔子,潜伏的狐狸,还可以触摸水潭中的游鱼。

  他甚至来到了苍梧宗的大殿里,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,大殿里有個躁郁的中年男子,衣冠不整,大口大口的吃着灵丹。

  突然,中年男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衣袖一挥,炼丹炉向他砸来。

  他的思维微风般飘过,来到入山间的小湖,看到了正在湖中沐浴的少女。

  少女撩起水花,在湖中轻舞,许应从她舞动的手臂下穿过,带来一丝凉意。

  他来到梧桐树,感应到这株神树浩大的思维,与他交流,共鸣。

  这一切,太奇妙了。

  他顺着梧桐树一路向上,看到了在树上建巢的雏凤,那雏凤像是也感应到了他,惊讶的扭过头来,看着空无一物的空气。

  许应的意识像风一样吹过它,扰乱了几根凤羽。

  那雏凤似乎很生气,在他身后喷了一把火。

  他入道越来越深了,还经过自己的身边,看到藏在衣领中的小蛇此刻正瞪着双眼,嘴角却歪了,呼哈呼哈的打着呼噜。

  蚖七,俨然是睡着了。

  许应意识回到大山,大山厚重沉稳,不动不摇,他静静地感悟奇妙的大道,身形如山,不动不摇。

  他与山同化。

  就在这时,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,像是呼唤,又像是天地间不明意义的杂音,这个声音渐渐增多,扰乱他的入道。

  渐渐地,许应感觉到自身越来越沉,身躯像是渐渐化作石头,难以挣扎,无法醒来!

  他的耳畔,那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响,像是人在说话,在诅咒,伴随着那种声音,仿佛有一只只触手抓住了他,缠绕在他的腿上,身上,吸住他的血肉,把他往下拉!

  他仿佛回到了苍梧之渊,正被无数触手拖着,坠入那深渊之中!

  他看到深渊在裂开巨大的嘴巴,他渺小的如飞虫,正自一点点的坠入。

  就在此时,他看到天空中有一条大蛇,那条大蛇长着黑白二角,一脸疑惑的看着他。

  “阿应!阿应!抓住我的尾巴!”

  那条大蛇在深渊边缘垂下长长的蛇尾,许应抱住蛇尾,顿时被那条大蛇提了上去。

  飞出深渊的那一刻,许应恰恰醒来,张开眼睛,却见自己还站在九嶷山顶,没有动弹过。

  只是自己身上,不知何时汗水湿透了衣衫。

  “钟爷,我刚才入道,也听到那种呼唤我的声音,将我拉入深渊,试图将我吞噬!”许应心有余悸,向大钟道,“多亏了小七在深渊旁边,我抱着他的尾巴这才爬出来。”

  大钟道:“你入道太久,思维与道同在,离开了肉身。你的身体处在死亡之中,才有这些幻想。”

  许应听它分析得头头是道,点头称是。

  这时,蚖七打个哈欠醒了过来,笑道:“我刚才做了个怪梦,梦见我又回到了苍梧之渊,阿应掉进深渊里,我就垂下尾巴把他救了上来。”

  许应呆了呆,大钟也当了一声。

  这到底是梦,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,还是许应的身体处在死亡的幻想?

  大钟连忙道:“阿应,你入道时,还看到了什么?”

  许应道:“我还看到大殿里的中年男人,吃灵丹像是吃饭一样,他像是看到了我,向我扔炼丹炉。我还看到梧桐树上的凤凰,是一只雏凤,她还向我喷火。对了,我还看到山里有一片湖泊,有个女孩在湖里洗澡,她的左胸下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。”

  大钟思索道:“大殿里的男人和树上的凤凰,都不太好验证。唯一方便验证的,就是山里洗澡的少女。走!”

  它兴致勃勃道:“咱们去看看那片湖水,是否真有少女在洗澡,她的左胸下,是否真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!”

  许应和蚖七都没有搭话。

  大钟讷讷道:“你们不想看黑痣吗?走啊,愣着做什么?”

  许应咳嗽一声,道:“钟爷,咱们旁边便是梧桐树,不如直接去树上问问凤凰,刚才是不是看到了我。不是更简单吗?”

  大钟骂咧咧的,没有继续坚持去湖畔。

  许应正打算攀登梧桐树,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向下看去,蚖七从他衣领中探出头来,只见一个略显富态的绿衣少女正在向梧桐树飞速赶来。

  那少女身姿轻盈,高挑,绿衣下也是白色的抹胸,远远便娇喝道:“姑奶奶只顾着洗澡,没想到梧桐树上就飞来了金凤凰,差点耽误了大事!让开,都让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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